“这里沉睡着一位励精图治的事业开拓者,樱井家重振的奠基人。他陋行简局以苛求和鞭策;他躬身亲为以克己而榜人。
如果教育始于家庭,那么他毫无疑问是一名杰出而沉默的导师。
他沉睡于此,不留半句示警铭刻,却以背影诠释着属于他的教育和期许。
他名樱井寿,革新年代的先锋,樱井家的上任家主。
他是一位父亲,也是我一生的挚友。
愿他天父赐予他永恒的安宁。”
牧师单手捧着《圣经》,神圣而淡然地完结了简短的悼词。他回身望向追悼的众人,郑重地鞠了个躬。
在众人斑驳的视线中,两名身着黑色外套的侍者抬起了棺盖,将那位父亲深深地锁进了另一个世界。
奈良的夏天有着与京都完全不同的感觉,同样是热,奈良的夏却并不让人难受,满眼的绿色让人有种置身清凉的错觉。尽管如此,夏天就是夏天,属于夏季的那份热并不会因为奈良而窜逃。
“夏天啊……”
“恩。”
奈良公园的角落,两个人静静地坐在紫荆藤荫庇的长凳上,男孩和女孩。
“有些让人讨厌呢。”
“恩……”
单方面的问和答间或地展开着。
“和子,你就不觉得我今天很奇怪么?”
“恩。”
这次的声音比之前低了一些,却给人一种安心感。
“是吗,如果我不想说你也不会强迫我说,这样的回答还真是有和子的风格。”
男孩勉强地露出一个笑脸,有些寂寞地看着身边那个穿着和服的少女。他的喉咙轻轻的颤动,似乎有什么要汹涌而出,然而许久过后,却依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唉。”
男孩终于只是叹了口气。
“恩?”
和子微微偏过头,如秋水般的眼眸里泛起了一丝不安和关切。
回应她的是男孩温柔而复杂的微笑。
“爷爷他……”
女孩的双眸一瞬间不安的睁大起来,似乎预见到了接下来的话语。
“入土了。”
……
啪嗒,水滴的轻响破碎了悲伤,男孩有些慌乱地抬起了头,却并未看到预料中的眼泪。
“恩。”
女孩只是有些悲伤地笑了笑,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早已知晓的事情。
公园草坪上的花洒渐渐旋转了起来,破碎悲伤的淅沥声渐响,如同细腻的哭泣。
“没有想象中的难过么,还是早已难过很久了。”
“恩……”
依旧是那样一成不变的音节,但男孩明白,那里面藏着多深的思念。也许不单单是思念,还有遗憾和哀愁。
……
“遗产分配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敲定。”
“父亲的遗嘱写得很清楚了,全日企业划归到你的名下,京都的地产归到我们家。哥,这对你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吧,继承了父亲的产业,你还求什么呢?”
樱井水铭实在有些肝火,父亲才刚入葬,大哥就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求什么,你问问弟媳就知道了。”
樱井枫也不多说,他呷了口茶水,静静地坐在一旁,浏览着遗嘱上的每一个字。
“玲奈,你们到底想要找什么?”
名为玲奈的女子扭动着肥硕的腰肢,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自己的父亲有哪些产业你居然都不知道,你这个儿子到底是怎么当的?怪不得你爹把全日企业交给你哥来管,放你手上没几年我估计就得糟蹋了。”
水铭怯怯地缩了缩脖子。
“那父亲到底还留了什么?”
“保险箱啊保险箱,父亲的起居室里不是一直都有一个小型保险箱么?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每天晚上,父亲都要打开保险箱看一看里面的东西,那里面绝对父亲最珍贵的收藏!”
“尽管我没有做到玲奈那么变态的程度,我还是偶尔会看到父亲珍藏的保险箱。我可以肯定这是父亲一笔重要的财产,而这也是我之所以反对最后一条遗嘱的重要原因。”
樱井枫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
“Hmm……”
和子低落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从她的神态来看,想必这些年月也是经历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肯定也少不了大伯和二伯母的烦扰。
两人分别了这么久,尽管书信从未间断,却总归是无法完全感受到对方的心情,想到这儿,男孩莫名的有些难受。不过他明白,难受是会传染的,男生可不能让女生一直哀伤下去。
“和子,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么?”
男孩突然问道。
“恩?恩。”
和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明朗,仿佛在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哈哈,原来还记得,我还以为离开那么久,你把我的事情都忘了呢。”
男孩暗暗地松了口气。
“我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奈良公园,那时候我们才五岁吧。”
男孩笑着开始讲起了那段让人害羞的往事:
“爸爸,我要摸小鹿!”
小男孩冲着鹿群飞奔过去,小小的脚步踏在青草地上,将鹿群惊得一阵飞奔。
樱井寿看着飞奔的他,慈祥地摇了摇头。
“彩加,鹿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你要和他们做朋友,他们才会亲近你。随意闯入它们的生活,会把它们吓跑的。”
“可是我就是要摸!”
彩加开始闹起了小脾气,本来就圆扑扑的小脸嘟起来简直成了颗小篮球。
樱井寿有些无奈的递给了他一张饼干,摸了摸他的头说:
“彩加,这是鹿饼干,看到那边的小家伙了么,把饼干给它,跟它做朋友,也许它会愿意让你摸,去吧。”
“当时的我抓着饼干就向那只小鹿奔去,出人意料的是,小鹿并没有跑,反而盯着我手上的饼干迎了上来。
我真的很开心,以为小鹿成为了我的朋友,伸着手就将饼干递了出去,结果。”
“哼哼~”
和子轻掩着嘴,少见地笑出了别样的音节。
“不许笑话我!”
男孩少见的脸红起来,浅浅的羞涩让他看上去像个女孩子,正如他的名字一般。不过转瞬间,那脸上的羞色便被绵长的怀念所浸染。
“结果那只鹿居然把我整只手给吃了进去,我抽手便跑,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不,当时我就是个任性的臭小孩。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别人顺着自己的心意,事不顺心就哭闹。
然后我看到了你。”
和子静静地听着,那望向男孩的双眸闪着奇妙的光。
“我还记得很清楚哦,那天的你穿着粉色的连衣裙,扎着可爱的双马尾,独自一人坐在公园草地的樟树下,一边折着纸飞机,一边安静地为周围的小鹿投喂着饼干。
很美,美得像幅画,当时我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老爹也说,那个小姑娘真可爱,而且她知道如何跟鹿成为朋友。”
男孩似乎回忆起了老爹的温柔,微笑中却带着些否定。
“我当时没有回应他,只是想着,你并没有和鹿成为朋友,倒是有些孤单。
你和鹿在做着属于自己的事情,你丢着饼干,它们静静的吃着午饭,你折纸飞机,它们安静地在树下乘凉,和谐唯美,双方却没有交集。
于是我怀着恶作剧的心情大步过去,惊走了你的鹿群,想看看你有什么反应。”
男孩朝女孩深深地望了一眼,就如同那天立在和子面前的凝视一般。
和子没有出声,只是伸出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亦如同那之后小女孩握住了小男孩伸出的手。
那天的男孩在恶作剧之后,站在了沉默的女孩面前,下意识地说出了一句女孩从未从他人那儿听到的一句话:
“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么?”
……
“最后一条,奈良本家地产遗赠予酒井家遗女酒井和子小姐。”
樱井枫淡漠地念出了遗嘱角落不起眼的一行小字。
“什么,老爹居然没有留任何遗产给彩加?”
樱井水铭忍不住拍案而起。
“你个没出息的蠢货,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连遗嘱都没看完,嫁给你我真是白瞎了。”
玲奈依旧是一副得势不饶人的模样。
樱井枫没有理会玲奈的嘲讽,他淡淡点了点头说道: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希望能将那个保险箱以及它的密码找到。这样一笔巨大的财富,不应该随意落入外人的手中,此外,从中抽提出一部分支持彩加日后的生活也是必要的。”
“是么……大哥是这样想的啊,可是这样违背遗嘱真的好么,为什么老爹的遗嘱单单遗漏了彩加呢?”
水铭仍然有些疑惑。
“尽管彩加小的时候管老爹叫父亲,他们毕竟还是爷孙辈的区别,常规遗产分配一般遵从直系向下分配,老爹这样处理虽然有些不近情面,却也没错。
至于违背遗嘱之说,我只说将保险箱和密码找到,并未说要将赠与酒井小姐的房产一并回收,从这一点来讲,我们并没有违背遗嘱内容。”
樱井枫的话语似乎打消了水铭最后的疑虑,良久,他叹了口气。
“好吧大哥,就这么办吧。”
玲奈脸上却是露出了厌恶的微笑。
“别说的那么好听枫哥,谁知道你是为了彩加还是为了保险箱呢,嘁。”
“注意你的言辞玲奈,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不代表你可以口无遮拦!哪怕你嫁入本家,随了樱井的姓氏,你也依旧是半个外人,请认清自己的立场,保持身为外人的矜持。”
“……十分抱歉。”
枫暴起的怒喝将玲奈惊得一颤,她立刻收了嘴安静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
樱井枫恢复了先前的从容和淡漠,可是玲奈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坐在水铭身边,乖巧的像个刚入门的媳妇。
枫没有理会她,而是冲着帘幕后朗声问道:
“凯文先生,能请您出来露个面么?”
帘幕后走出来一个瘦削而笔挺的身影,黑色的西装和白色的手套整洁的如同刚从橱窗中取出一般。
“凯文大伯?”
水铭有些诧异地从位置上立了起来,眼前的人正是葬礼上主持的牧师,父亲樱井寿最要好的朋友。
“是我。”
凯文谦逊一笑,绅士地鞠了个躬。
“寒暄就免了凯文先生,您是父亲传达遗嘱的委托人,因此我们就此事向您进行征询。内容就是先前我们三人讨论的话,请问您是否支持我们如此理解并践行父亲的遗嘱?”
“你们想找那个保险箱?”
凯文似乎有些惊讶。
“没错没错!”
玲奈一听有苗头,喜不自禁地喊了出来。不过樱井枫冰冷的视线一瞬间将她的热情浇灭得一干二净。
“凯文先生,听您的语气,似乎是知道保险箱的下落?”
“喔,我并不否认对此事知情。”
凯文耸耸肩,十分标志的欧美人的情绪表达方式。
“不过你们真的那么想要这个保险箱么?”
“我们认为这个保险箱里藏着父亲的一大笔财富,出于对家族财产的保护,我以下任家主的身份对你坦白,我们对这笔财富势在必得。”
樱井枫的言辞虽不响亮,却带着一种果决地不容置疑。
“凯文大伯,尽管这种行为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但是我还是决定支持大哥。”
樱井水铭迟疑了一下,还是有些犹豫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一旁的玲奈也悄悄点了点头。
三个人死死地盯着凯文,等待着他的妥协或反对,场面一时陷入冰点的僵局。有那么一瞬间,三个人甚至觉得此生再也无法找到那个藏着最后一笔财富的保险箱了。
“唉……”
随着一声叹息,尴尬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而此刻的凯文也显出苍老的疲态,绅士外表下年迈的心。
“保险箱的确在我手里,遵从老寿的遗愿,我本打算将它亲手交给和子小姐,不过既然你们如此执着,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凯文回到帘幕后,将一个小包大的保险箱从行囊中取出。
“小枫,水铭,你们是樱井家的下一代,你们有权利回收属于你们的财产,所以我将它交还。不过,你们还真是不了解老寿啊,唉。”
话毕,老牧师戴上了手套,拄着拐杖苍老而优雅的走出了厅堂。
……
“一点没忘记呢。”
男孩笑了,将女孩的手轻轻握了起来。
“恩”
女孩点点头,仿佛心照不宣地在说’你也一样’。
“Jinglebellsjinglebellsjinglealltheway. Ohwhatfunit……”
就在这时,男孩的手机响起了不合季节的旋律。
“抱歉和子,我接个电话。”
男孩有些歉意地抽回了手,打开了手机。
令人厌恶的名字——樱井枫,男孩不由皱了皱眉,不过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大伯,我是彩加。”
电话的另一头平淡地陈述着不属于孩子的世界的内容。
“是么,如果给你的话,就不再骚扰她么。”
“生日是1985年6月17日。”
“好的我明白了,如果你们只是想要这些,那么拿去吧,不过请你们遵守诺言,今后不要再与和子见面了,她这些日子已经承受的够多了。”
还未等那边回复,男孩便挂断了电话。
“真是过分……”
“恩?”
和子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她不明白为什么男孩向对方报出了自己的生日。
男孩理解了她的困惑。他摆摆手,开朗的笑着说:
“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些讨厌的人而已,我把他们打发走了,想必今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和子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男孩说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么想必一定是解决了吧。她如是想着,于是也舒坦地笑了出来。
……
“850617,就是这个了,赶紧将箱子打开确认一下吧。”
樱井枫听着电话另一端的挂断声,对水铭报出了那串数字。
水铭紧张的将数字输入保险箱,随着一声轻响,保险箱的门弹开了。毫无特色,毫无异常,甚至连密码都简单的不像话,直白的刻在箱子的背后——和子的生日。
保险箱内的陈物很简单,几张泛黄的照片,一张纸,以及一架歪歪扭扭写着字的纸飞机。
玲奈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取出那张写满字的纸,小声的念诵着上面的文字:
“和子,很感谢你这些年来陪着我这个孤独的老家伙。
我这一辈子打拼的太狠,亲朋散尽,到老了居然没一个人愿意陪我,说来是不是有些孩子气?
哈哈,我也觉得。
说真的,我这辈子最念想最放不下的,是和子你,还有那个既是我孙子,又是我“儿子”的彩加。从五岁那年你们在奈良公园成为朋友的时候开始,我就见证着你们的成长。
你们第一次野营,第一次去游乐园,第一次吵架,还有第一次偷偷接吻。每一个珍贵的时刻,我这个老家伙都在角落偷偷地给你们用相机记录。
也许你会觉得我是个老跟踪狂,千万别这么想,老家伙我会难过的,嘿嘿。
我还知道小学的时候,彩加用纸飞机向你表白,老头子我觉得有趣,便瞒着你们将飞机偷走了藏到自己的宝贝盒子里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彩加当时一脸惶恐的样子,生怕自己的小情书被某个同学捡走了到处宣扬呢。
言归正传,和子。
彩加毫无疑问是喜欢你的,我这老头的最后一点心愿,也就是希望你们俩能够和好如初。当初他选择离开奈良,只是为了去追求更好的教育,并不是嫌弃你,我希望你能相信。所以我将这里的屋子赠给了你,因为我知道,你会是彩加最好的礼物。
盒子里有你们那架失踪的纸飞机,还有那些我作为跟踪狂时所拍的照片,希望你们喜欢。
当然,如果打开这封信的是小枫和水铭的话,我希望你们能明白,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就藏在这个盒子里面,这是来自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最后的教诲。毕竟老凯文给我准备的悼词说咱是杰出而沉默的导师哈。
老爷子——樱井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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